今天去锦门

看不一样的蜀锦蜀绣

李珊珊

蜀锦蜀绣正当潮,一展成都独特的审美风尚和东方神韵。不久前,知名传统文化短视频创作者李子柒在复出首秀中,身着白底熊猫纹饰的蜀锦裙,汉代云气纹和大熊猫元素时尚碰撞,让无数人看见成都蜀锦的华彩。“丽靡螭烛,若挥锦布绣,望芒兮无幅。”早在西汉时,辞赋家扬雄就在《蜀都赋》中描绘出当时成都“挥肱织锦”“展帛刺绣”的繁荣场景。时光越千年,蜀锦蜀绣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烙印在城市的基因里,是成都文化的重要标签。

新都锦门丝绸文化小镇,是成都蜀锦蜀绣的“代言地”。锦门之名,源于“锦官城外”,历史上曾是金牛蜀道的起始之地,也是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这里见证了无数商旅往来,那些浩瀚的历史与记忆,在四川丝绸博物馆等文博场馆存放;多彩的蜀锦蜀绣文化,则在传承与创新中,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生机和活力。推动蜀锦蜀绣产业化,使之融入工业设计、文创产品,营造多元化的新业态、新场景,让艺术生活化……锦门正在构建一种新颖的生活方式,让人们于流动的锦绣盛宴中,领略成都开放包容的文化气韵。

锦门锦华馆内的蜀锦面料展示区,充满流光溢彩的东方风韵。

蜀中双璧,传承东方神韵

蜀地,自古以蚕桑丝织闻名,是中国丝绸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生于蜀地的蜀锦,兴于春秋、盛于汉唐,为中国四大名锦之首。“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杜甫笔下繁花似锦的成都,之所以被称为锦官城,与蜀锦密不可分。走进锦门的四川丝绸博物馆,一个长6米、宽1.5米、高5米的巨型蜀锦花楼机,格外引人注目。AI新锦绣创始人、蜀菁馆馆主钟明介绍,蜀锦花楼机是织造蜀锦的主要工具,也是我国古代最具代表性的机型,“织造时由两人配合操作,挽花工坐在花楼上提经线拉花,梭工坐在机下投梭织纬,一经一纬循环往复,一幅‘方圆绮错,极妙奇穷’的花纹图案才慢慢显形。”

早在汉代,中国就发明了挑花结本技术,即把预想的图案重现在织物上。唐时,人们发明了花楼机织造纬锦。“经线在纬线上,用1代表,纬线在经线上,用0代表,那么整幅织物的图案就变成一幅只有两个数字的二进制字符图。”钟明说,蜀锦花楼机运用了非常超前的“二进制”的思想,使成千上万根经线有规律地交互上下提综,几十种纬线有次序地横穿排列,按照设计好的图案,编成一整套花纹记忆存储程序,足见古人非凡的智慧与创造力。这个复杂精巧的“织锦神器”,代表着蜀锦传统织造技艺的精华和核心。

在博物馆展厅一隅,还有一台百年前的丁桥织机。丁桥织机古称“绫机”,流行于汉唐时,是我国最古老的综片提花织机。而在博物馆一旁的蜀锦工坊内,机杼之声隆隆作响,随着现代机械织机的运行,纬线与经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精巧鲜艳的蜀锦很快显形。一部蜀锦织机的发展史,诉说着技艺从古至今的创新与飞跃。

据《华阳国志》记载,早在4000多年前的古蜀国,就已能生产丝织品“帛”,帛即为最初的锦。汉代时,成都织锦业发达,是全国著名的织锦生产和商贸中心,蜀锦也因此闻名遐迩,并通过丝绸之路远销海外。在四川丝绸博物馆内有藏品2200余件,设有丝绸起源、锦缎、工艺、锦绣等多个板块,人们可以在充满知识性与趣味性的深度体验中,感知蜀锦蜀绣的“前世今生”。漫步展厅中,那些雍容华贵的锦缎、穷工极巧的绣样,见证着城市追求时尚、创造美好的千年历史,彰显着蜀锦蜀绣的美学精神和人文意义。

“一幅蜀锦的完成,要经过设计、定稿、点意匠、挑花结本、装机、织造等上百道繁复工序。”这些年来,钟明与团队一直在探索蜀锦的可能性。蓝底金线蜀锦《交子行市图》是蜀菁馆的代表作之一,由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画卷全长6米,仅人物就有500多,被称为成都版《清明上河图》。作品以世界第一张官方纸币“交子”的制作、流通为主题,从创意策划、底图创画、纹样设计、工艺设计到串吊织造,历时五年,创造了单位面积换套最多、提花交织次数最多、晕色应用最多等多项蜀锦工艺纪录。正是这种慢工细作的讲究,让作品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交子的出现是成都对世界金融的重大贡献,但对它的记载仅限于史料中,几乎没有画像存留于世。我们希望用蜀锦去还原宋代成都的繁华景象。”顺着钟明的手看过去,眼前这幅《交子行市图》复制件上,不仅有散花楼、摩诃池等成都特有人文景观,还有交子铺、盛隆斋、长盛锦等各式小店,桥梁水榭、贩夫走卒、衣纹水波,世间百态无不精致生动,有如一幅流动的成都民俗画卷。如果近看,在光影下的图案,还有浮雕一般的视觉效果,颇具东方神韵。

蜀绣,与蜀锦并称“蜀中瑰宝”,有“茧丝织文纤丽者穷于天下”之誉。在锦门,入驻了不少蜀绣大师,他们以一针一线绣出芙蓉城的千年底蕴,让名满天下的蜀绣代代传承。走入蜀绣名师陈德兵位于锦门的工作室,只见他正在埋头刺绣,随着丝线跳跃、翻飞、交织,眼前之作呈现出细腻质感与丰富层次。陈德兵从事蜀绣创作已有40多年,擅长双面异色绣、双面异色异形绣等。人物、走兽、花鸟、虫鱼、山水等一幅幅蜀绣作品,色彩明艳,富丽生动。如今,为了更好地传播蜀绣文化,陈德兵在产品设计、图案创新上不断拓展求变,希望构建蜀绣的生活美学,展现成都的历史厚度与审美意趣。

四川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巨型蜀锦花楼机

新锦绣,织就新“锦图”

蜀锦蜀绣是有生命的,传承千年而不绝,绣出来的是图案,织进去的是灵魂。它们曾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文化输出载体,传递着独特的东方美学理念与文化内涵。如今,蜀锦蜀绣作为成都的城市名片,如何更好地向世界展示自身魅力?在锦门,已有不少创新探索。

走进锦门锦华馆内的原织蜀锦,只见蜀锦被灵活地运用到服饰上,如将蜀锦作为点缀,制作成腰封、袖封、门襟、衣领、下摆和飘带等,繁复的花纹为服饰注入了大气典雅的质感。黄萍是原织蜀锦的主理人,自2017年起便尝试将蜀锦与时尚服饰跨界融合,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就能感知蜀锦“寸锦寸金”的魅力。近年来,黄萍还率团队打造了《宇宙之光》《锦蝶》等“五色之光蜀锦太美”系列作品,让蜀锦从服饰延伸到艺术装饰锦画,变成东方美学空间和生活方式的承载物,蜀锦“五方正色”的东方风韵,也被更多人看到。

战国时期的“舞人”纹、唐代的“陵阳公样”、融合中西方文化的宝相花纹……富有历史气息的蜀锦纹样,从珍禽瑞兽、花鸟草木到人文地域,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黄萍和团队以蜀锦丰富的纹样为灵感,设计开发了手机壳、领带、领结等时尚单品,如“五星锦”护臂的创作灵感,便来自汉代“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蜀锦护臂。这件国宝级文物色彩鲜艳,织造技艺细腻,不仅是蜀锦技艺的巅峰之作,更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古老文物通过文创活化,融入当代生活。黄萍说蜀锦是成都送给世界的千年之礼,也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明星产品,目前她正在打造一个融汇茶香、花香和锦色的艺术生活空间,想为蜀锦注入更多年轻新潮因子。

唯有当非遗走入每个人的生活中,才能真正具备绵延不断的活力。如今,蜀锦蜀绣正超越传统工艺的界限,与新媒体艺术、前沿数字技术等结合,在当代语境中焕发出别样的光彩。钟明正在做的,则是运用AI技术让蜀锦蜀绣焕然新生,“所谓AI新锦绣,就是用数字图片处理的技术,将照片或者图稿转换为蜀绣与蜀锦结合的设计稿,以机器织出蜀锦的部分,最后把画面中最为重要的景或者人,以蜀绣的方式表现出来。”近年来,钟明团队不断突破传统蜀锦蜀绣的题材内容和表现形式,创作了《中国宝贝》《雏菊熊猫》等AI新锦绣作品,形成东方风韵与年轻审美的碰撞。

如AI新锦绣《幽篁里的宝贝》,蜀绣主体大熊猫栩栩如生,似跷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悠闲地啃竹子,怡然自乐。凑近了看,毛发细腻逼真,眼睛尤为传神,“整个蜀绣主体运用了传统的蜀绣施毛针、晕针、覆盖针、纱针等十几种针法,历时六个月之久。”背景竹子由蜀锦织就,一改竹子常见的青绿色,如哥特式建筑中的彩色玻璃一样有着斑斓质感,绚烂多彩。锦中有绣,绣间穿锦,作品不仅有东方艺术的细腻,还以强烈的反差给人视觉冲击。钟明说,“‘中国工艺、世界表达’,我们想以东西方不同文化的交融碰撞,展现成都开放、包容的姿态。”

通过AI重构创作流程,古老蜀锦蜀绣正不断融合破圈,焕发科技范儿和时尚范儿。如钟明团队在“碧水九寨”系列作品中,将九寨沟奇幻多变的彩池湖水照片,经过AI技术处理后,生成为千变万化的蜀锦纹样,后被制成耳环、围巾、项链、鞋履等新式文创产品,每个都独一无二。这也让原本昂贵的蜀锦,变得平价亲民。“消费者也开始从艺术的接受者,转变为共创者。”钟明说,大家可以将自己拍摄的高像素照片,通过AI进行风格化的艺术呈现,生成锦绣作品,“AI新锦绣的个性化定制,既能赋予蜀锦蜀绣现代感的造型,又能用非遗技艺定制个人专属记忆,成为彰显个性的一种潮流方式。”

如今,地处南方丝绸之路起点的锦门,也是集研发、生产、展示、销售、体验于一体的蜀锦蜀绣产业传承发展核心基地。“我们一有新的创作想法,可以马上与蜀锦工坊沟通,探讨落地的可能性。”钟明说自从去年入驻锦门以来,蜀锦面料的生产变得更便捷,产品研发效率提高不少。在蜀锦工坊内,每日有数台机器同时工作,其中不乏高度自动化的“能工巧匠”剑杆织机。循着车间咔嗒咔嗒的声响望去,只见一台剑杆织机上的绿色丝线如瀑布倾泻而下,“这台剑杆织机的有效幅宽可达3米,一天能织6米长的蜀锦,让蜀锦开发、生产效率大为提高,很好地结合了科技与艺术。”

锦门锦华馆内展示的AI新锦绣制品

经过千年岁月沉淀,新技术、新理念与新创意的注入,让蜀锦蜀绣的传承创新与产业发展,呈现出蓬勃向上的新活力。它们正跨越千山万水,将中国的精美工艺带到世界各地,走出一条现代新“丝路”。

穿越千年,引领国潮新风尚

在国潮复兴、中式美学崛起的当下,蜀锦蜀绣艺术涅槃新生,印证了文化基因的静水流深。也只有“流”,才能赋予“静”以深厚持久的力量。如今,锦门打造了不少蜀锦蜀绣沉浸式体验、消费新场景,让非遗文化融入文旅生活。

近期,首届“天府非遗周”在成都举办,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蜀韵国风·锦绣丝路”蜀锦推广周在锦门展开,吸引不少人前来打卡。整个锦门变身为蜀锦活态化沉浸式文化街区,市民游客可以在“锦出东方”汉代街区、“锦‘秀’华美”唐代街区和“衣起锦城”宋明清街区中,参与不同的互动场景;通过嫘祖始蚕神话故事的演绎,了解蜀锦历史,体验蜀锦产品的制作,感知古蜀匠人的匠心独运与卓越技艺。现场还设有汉服巡游、古彩戏法、旗袍舞蹈表演等丰富活动,让人们穿越千年,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与独特魅力。

锦门锦华馆内蜀锦作品《交子行市图》复制件局部

非遗是活态的文化,是一个生命体,在中国丝绸协会副会长吴金良看来,要不断激发蜀锦蜀绣发展活力,离不开产业化思维、市场化平台,以及发展模式创新、发展理念更新,“需要和新文态、新业态、新空间、新IP相结合。”吴金良介绍,目前锦门已联合多家公司共同打造运营了3000余平方米的天府非遗传承体验中心,引入蜀锦、蜀绣、漆艺等100余个非遗代表性项目,入驻200余个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围绕丝绸文化与非遗技艺两大IP,锦门中除了四川丝绸博物馆,还有南方丝绸之路起点纪念广场、丝绸文化公园、全国罕见的千百年古桑树群等景点,并布局了锦绣丝绸体验馆、大师体验馆、丝绸文创等多元业态。不久前,“南丝绸之路研学游”也正式启动,市民游客可以参与蜀绣入门课程和创意DIY工作坊,亲手尝试缫丝、养蚕、蜀绣、织布等传统技艺。

作为目前中西部地区唯一以丝绸历史文化为主题的国家AAAA级景区,锦门还复刻还原了许多近现代成都代表性的建筑,如象征成都商业繁荣的劝业场、四圣祠西街的谢无量公馆,以及文化名人巴金故居、李劼人故居等。漫步在公馆高墙与曲折幽巷之间,各式复古店招扑面而来,百乐门歌舞厅、和平饭店、胭脂铺、杂货铺等,在五色霓虹中勾连起一个别具特色的国风世界。古旧斑斓与潮流时尚交融,吸引不少年轻人穿着汉服、旗袍流连其中,或闲逛文创市集,或品尝地道美食,体验不一样的新人文生活。古韵今风,生生不息,尽显成都独特的吸引力。

来源:天府文化ChengduCulture(原载《天府文化》2024年12月刊)

作者:李珊珊

摄影: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