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仅15个

成都为何成为2.4亿年活化石的“避难所”

李 杨

银杏是成都市的市树,也是成都古树最多的树种。银杏自古以来就受到成都人的热爱与保护。从汉代至明清,银杏在成都广为栽植。据2023年的调查统计,成都市区共有树龄100年以上的银杏2042株。

从前我一直不知道,在邛崃的南宝山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银杏的秘密。

2021年1月,我在瓦屋山重走“威尔逊之路”时,不慎把脚摔骨折,后在家着手写作此稿,同时阅读《中国银杏志》。正是这本书,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们成都还是银杏自然种群的“避难所”!

邛崃南宝山银杏种群

全球遗存的15个自然种群之一

据《中国银杏志》:“天台山与南宝山、崇嘏山之间,山势陡峭,交通闭塞,从该市油榨乡至高何镇的20公里山谷地带,被称为‘千年银杏谷’,这里的银杏古树群和散生银杏古树,由于保护不力,虽屡遭砍伐和破坏,至今仍保存着胸径2至3米的大树。”

“银杏是不折不扣的终极幸存者。”这是英国园艺作家安布拉·爱德华在《植物猎人的世界收藏》中对银杏的评价,也是世界植物界和博物界的共识。

成都武侯祠银杏(李杨 摄)

银杏在地球上至少已经存在了2.4亿年,在非洲南部卡鲁盆地发现的最古老的银杏化石可以追溯至那个年代。世界各地发现的化石表明,银杏类树木曾在恐龙时代盛极一时。那时,不同属、不同种的银杏“兄弟”类目繁多,遍布南北半球,俨然一个庞大的银杏家族。

一亿年前,有花植物开始快速崛起,银杏家族走向衰落,成员们陆续退出历史舞台。与现存银杏亲缘关系最近的是克恩银杏,分化独立于5600万年前,也早已经在地球上绝迹。在裸子植物四大家族之一的“银杏纲”里,如今只留下孤零零“银杏”一个种。

神奇的是,它忠实保留着亿万年前祖先的模样——扇形带凹缺的叶片,有时深裂为二,化石里如此,现实中也是如此。

银杏叶(李杨 摄)

正是因为这种遗世独立、形态“静滞”的风范,达尔文说它是植物王国的“鸭嘴兽”,还有个更为通俗的名号——“活化石”。

在全球经历极端气候特别是大冰川期时,物种大幅灭绝衰退。一些地貌复杂的山谷可能会成为残存森林物种的“避难所”,物种的踪迹逐渐收缩到这里。等气候转好,它们又会重新向外面的天地生发。

浙江大学植物系统进化研究团队20年前就开始了寻找“避难所”的工作。他们从全球搜集到545个代表性银杏样本,通过种群遗传结构和动态历史模拟分析,研究团队鉴定出银杏的4个古老遗传成分存在于中国的三个“避难所”:东部——浙江天目山为代表,西南——贵州务川、重庆金佛山为代表,以及南部——广东南雄、广西兴安为代表。此外,大巴山脉和湖北大洪山区分布的银杏,是南部和西南部种群在冰期形成的混合种群。

这些不同的“避难所”,保留了现存银杏的不同“家系”。不同避难所的种群在多次冰期(极端寒冷)彼此分化,在间冰期(相对温暖)扩展杂交。

我们成都很幸运,因为邛崃南宝山的这个银杏种群是当今全球遗存的15个自然种群之一。这个有力的证据表明,成都当然也是银杏自然种群的“避难所”。

而在成都的深山之中,还隐藏了不少千年银杏树。这些地远人偏之处,成为银杏古树的避难所。

成都大慈寺银杏(李杨 摄)

浴火重生的邛崃千年银杏

树干围径达12米以上

邛崃市的名木古树之多,位列成都第二,第一是都江堰市。2018年阅读《成都市志·园林志》时,有这样一段文字让我震惊:“邛崃县银杏乡银杏中学的后山有棵古老的银杏树,树干的围径达12米以上……现仍枝繁叶茂,颇为壮观。”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这些年名木古树评选没有这株银杏?

这个疑问困惑了我很久,2019年我特意打电话请求邛崃市文联的朋友帮我了解这棵树的情况,他回复我说:“有这棵树,但是被雷劈断只剩下一截树桩了,具体多少岁不清楚。”

2020年11月,我和朋友踏上了探访这棵树的路程,在邛崃市兴福寺的后山坡上,我看到了这棵古树。它似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深褐色的肌肤满是被岁月刻画的深深皱纹,粗大的树干外围足有10米,要七八个人才能围抱,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主干上箍着一圈钢圈,还有一根粗大的钢管支撑着,边上还砌有一堵砖墙保护。

邛崃兴福寺古银杏(李杨 摄)

跟着我们一起上来的居士覃婆婆说:“我们也不知道这棵树究竟有多大年龄,只听老祖宗们提起,清朝修建银杏乡兴福寺时,这棵银杏树就已存在。也有老人说,这棵树是袁天罡栽的,他那时在这儿当官。”

我踏进空空如也的树中间,感觉中空的主干内足以放下一张方桌。覃婆婆告诉我,1980年的一个夜晚,一阵闪电雷鸣,千年银杏不幸遭雷击。粗大的树干拦腰折断,中间也被劈出了一个空洞。

邛崃兴福寺古银杏(图源:看见邛崃)

2021年6月17日,成都市公园城市建设管理局派出技术团队,前往该处实地勘察,制定了保护复壮技术实施方案,对古树进行了救助,对树洞进行了密封和塑形修补。据参与救助、从事园林绿化工作十余年的工作人员表示:“树还活着,但非常脆弱。”

现在,这株古银杏树跟我第一次看见时相比,已经焕然一新。

葛仙山“镇山之宝”

十七层楼高、七个成年人合抱

彭州葛仙山有一棵千年古银杏树,生长在葛仙山镇熙玉村半山腰,有十七层楼高,需七个成年人牵手才能将它合抱,被当地老百姓称为“神树”与“镇山之宝”。

2022年,我来到了葛仙山山脚下的熙玉村,走到林楠路口,就看见通往冰川瀑布和千年银杏的指路牌。来到冰川瀑布山门前,车就不能再上去了,于是溯熙玉河而上,循着步道登山,但见峰峦峻峭,山幽林静,沿河有十多处摩崖造字。

游道两旁,沟壑之间,乱石密布,有的似鹰,有的似象,有的似豹,有的似狮,形状各异,处处玄机。我等平常人并不知晓这些玄机意味着什么,而在地质学家的眼中,所有这一切是青藏高原大冰盖漂砾作用形成的巨型冰川漂砾。

走过鹰回头,拐过弯,透过杂树林就看见一抹金黄。再行十来步,绕过刻有“仙山漫步”巨型方石,千年银杏的雄姿就映入眼帘。跨过龙桥,爬满青苔的巨石上刻着“银杏广场”四个大字,顺着旁边的梯步上去,满目金黄就屹立眼前。虽然我见过了成都几乎所有高大上的银杏树,这时心中也不免生出“震撼”和“壮观”二词。

这株古银杏傲然矗立于山林之间,树下的堡坎前新立了一个碑:“彭州市不可移动文物 白果庵遗址”,树旁赫然竖立着刻有“银杏王”三个大字的石碑。

经受了1500载的风霜后,千年银杏依然枝繁叶茂。相比于其他地方的银杏,这株树的叶子黄得慢、落得少,但白果落了一地,很多已被踩烂,在空气中散发出时而浓时而淡的臭味。

葛仙山银杏王(图源:《了不起的大树》)

走到树后,便会看见千年银杏的主干“肉身”竟然被一堆石头代替。“这树干20世纪60年代就空了,据说有一年冬天一个捡柴人在这里烧柴取暖,一不小心将树心烧着,亏得救及时,留下了一个大洞。”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对他身边几个同伴说。后来,为了保护千年银杏,人们便用石头将这洞补了起来。

男子继续对另外几个人说:“相传唐代这里有座清净庵,住持名叫白果,是她栽种下这棵白果树。白果圆寂后,后人为了纪念她,将清净庵改名为白果庵。千年之后,她栽的这棵树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银杏王。我们根据《彭县志》对这里进行了丈量和勘测,划定保护范围修建了银杏广场。”

彭州除了葛仙山银杏坪、葛仙山千年银杏,在龙门山镇九峰村还有一株树龄1200年的古银杏,在丹景山镇石洞埝社区还有三株树龄1100年的古银杏。石洞埝社区的三株,我在法藏寺中见过两株。这两株古银杏树连根生长,可谓“四世同堂”,远近闻名,被誉为法藏寺的“平安树”。

来源:成都方志

作者:李 杨(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晚报新闻摄影协会会员,原成都晚报首席摄影记者、首席编辑,成都市劳模。成系列的摄影代表作品有:《非典时期的公交车站》《5·12汶川大地震系列》《曹家巷》《我庆幸记录下这个时代》等。编著有《老成都七十二行》《天府展翼——成都天府国际机场建设图集》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