坨子肉的香

何军林

笔者的老家在川北南部县四房沟。那是一个默默无闻偏居一隅、在地图上找不到蛛丝马迹的小地方,如同散落在川北广袤大地上的一粒小芝麻点,无法引人注目。

说到“坨子肉”,很多人可能一下子搞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只要说坨子肉就是酥肉,大家肯定会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什么都明白了。的确,中国人不知道酥肉的人不多,没吃过酥肉的人也不多。在大大小小的餐馆,都能吃到酥肉,众多家庭也有制作酥肉的经历。可以说,酥肉就是一道家常菜,一道民间小吃。

四房沟的酥肉是儿时的最爱。现在人们生活好了,荤腥大菜天天想吃就吃,大鱼大肉都吃腻了,酥肉常常被丢到九霄云外。但是,我是个例外,或者说酥肉对我而言是个例外。我不仅小时候对酥肉格外垂涎,直到今天也还特别喜欢,就算是到火锅店,也要叫上一份酥肉,或干咬几坨,或放入锅中烫上一番再吃。到路边餐馆也不放过酥肉,要么来个酥肉汤,要么来个酥肉炒时蔬什么的。

在老家农村,但凡婚丧嫁娶,庆生祝寿,主人家都要大办宴席。我们那里把宴席俗称“八大碗”,也就是办宴席时至少要搞出八大碗主菜摆到桌上,有粉蒸肉、酥肉、盐菜肉、滑肉、炸肉什么的,当真是大碗装肉,大碗盛酒,满满当当,热闹异常,犹如过年。在“八大碗”宴席中,酥肉无疑最具特色,在蒸笼里蒸得又香又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圆的蒙古包,用我们的土话讲,就是“一坨”,格外惹人喜欢。吃到嘴里,芳香糯软,沁人心脾,味道鲜美,余味无穷,可谓是老少皆宜的佳品。

记忆中,小时候去吃宴席,我的筷子永远都是第一个伸向酥肉,不管盛酥肉的大碗离自己有多远。事实上,坐在桌上的其他小孩都跟我一个德性,总是不懂规矩,一上席就吃酥肉,以至于“八大碗”中酥肉成了“风光死”,眨眼工夫就只剩下一个空碗,搞得桌上的大人有的压根没吃到一口。不难想象,我老家的酥肉到底有多好吃。

当然,婚丧嫁娶这样的事不可能天天有,宴席自然是逢年过节才有一次。尤其令我感到沮丧的是,就算偶尔有宴席,有时也轮不到我这样的小孩,赴宴的往往是我的父亲,因为他是一家之主。也许跟过去难得吃上一次肉有关,在我们老家有个传统,或者说习俗,赴宴的人离开时,主人家会给每位客人发一张鲜桐树叶或莲藕荷叶,让客人包上点肉菜回去,让家里的老人和小孩解解馋。于是,每次父亲被邀请去吃宴席,出门前我都会反复对他说:“千万莫忘了给我包点酥肉回来哟!”待父亲走后,我便吞着口水苦巴巴地等他回来,有时还会跑出家门去等他。大多数时候,父亲不会忘记,会给我带回两三坨酥肉,我欢天喜地抢过来就往嘴里送,那种幸福和满足无以言表。偶尔,父亲喝多了酒,把带酥肉的事忘了,我便在失望中流泪,甚至哭出声来。

应该说,我们老家除了办宴席少不了酥肉,家里过年过节也是要蒸酥肉的。每到过年,我最兴奋的事就是守在灶房,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鼓捣酥肉,待酥肉出笼,便迫不及待地抢着吃上几坨。由于是过年,母亲一般不会呵斥我,还无限怜爱地对我说:“莫猴急猴急的,过年会让你把酥肉吃个够。”但说实话,过年是把酥肉吃够了,但年过后又馋了,直到现在我还馋那一口。

如今,离开四房沟老家已很多年了,我依然忘不了四房沟坨子肉的味道。虽然在外面吃过各种各样的酥肉,但我始终觉得还是四房沟的酥肉最好吃、最地道。用一位前辈的话说:“不管走多远,对老家的饮食很怀念。老家的饮食,吃了一辈子也不会够。”于是,每次回老家,我都嚷嚷着要吃坨子肉。其实,不用我嚷嚷,老家的亲人已经把坨子肉摆上了酒桌,为我这个远离故乡的人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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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军林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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