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壮山河的铁路大会战

刘 文

我是1964年10月调到铁二局的。在铁二局工作15年,有幸参加了西南铁路建设大会战。

1964年秋,党中央决定西南三条铁路一齐上马,毛主席指示“成昆线要快修”,周总理亲自过问,邓小平、贺龙等中央领导亲临会战工地视察,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铁道部部长吕正操亲自挂帅,组成西南铁路建设总指挥部和工地指挥部。一声令下,铁道兵、铁路职工队伍云集西南。铁二局由2万多人一下子扩充到16.9万人,由5个工程处扩编为18个工程处。并从全路点名调来4万多精兵强将,作为铁二局的骨干队伍。行动之神速,纪律之严明,声势之浩大,在铁路建设史上实属空前。如第七工程处“万人队伍,万里行程,两万(吨)物资”在一个月内就安全、顺利地从林海雪原转移到贵州遵义就是一例。在地方政府大力支持下,按招兵条件很快在四川、贵州招收了10多名青工,用国内外机械设备进行装备。在短短的时间内,铁道兵、铁路职工便组成浩浩荡荡的30多万筑路大军,再加上沿线各级地方政府和各族人民的支铁队伍,展开了气势磅礴的西南铁路建设大会战。

1965年7月建成全长483公里的川黔铁路;1966年3月全长644公里的贵昆铁路接轨通车,1970年底交付运营;成昆铁路1970年7月1日在西昌举行通车典礼。至此,云、贵、川三省铁路全部沟通,西南铁路路网骨架基本建成。

西南铁路建设大会战,一直受到党中央、国务院领导的重视和关怀,得到全国有关部委和省市以及沿线地方政府和各族人民的大力支援。但是,三条铁路一齐上马,工程浩大、工期紧迫;地质复杂(属7至9级地震区,滑坡、岩堆、崩坍、岩爆、粉砂、断层、溶洞、温泉、瓦斯、泥石流、软土层等一应俱全,堪称“地质博物馆”);地形险恶(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峡谷幽深);交通不便;桥隧比重大,重点工程多;工程地处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文化落后,人民生活贫苦,后勤供应困难;队伍来自四面八方,思想、作风和生活习惯都不一样;新工人多,技术薄弱,素质较低等等,确实困难重重。但就在这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大会战却取得节节胜利,创造出铁路建设史上的伟绩,这主要依靠以下六点:

一靠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为实现党中央、毛主席“加快内地建设”的战略决策,全局职工焕发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奋发图强、不怕苦不怕死、敢闯敢创的革命精神,把“为人民服务”作为自觉遵循的行为规范,因而在战天斗地的实践中,涌现出数以万计的英雄模范人物。仅西南铁路会战的头两年,全局评出各种先进人物1.7万人次,先进集体1100多个,“三手”(技术能手、革新能手、“三八”红旗手)9800多人,有6600多人次立功。铁二局还树立了“五朵金花”“十面红旗”“十员闯将”、57名标兵,作为全局学习榜样。其中有被铁道部和西南铁路建设工地指挥部党委命名的“硬骨头工程队”——701队;被铁道部命名的“铁老虎工程队”——808队、“工地好医院”——12处医院;被西工指党委授予的“红色尖兵”张德义、好医生张玉芹、以身作则的“铁班长”冀汉朝、“十年修路十年红”的好队长乔科、“关不住的小老虎”吴承清;有全国学大庆先进工作者、节煤改灶能手王运岐;还有运输战线上的巾帼英雄、女汽车司机张莲花等叫得响、站得住的典型。一心为革命、一切为革命的思想,统一了17万职工的行动。“山高不过天,海宽总有边,胸中装宇宙,敢劈万重山”等气贯山河的英雄气概,是这支队伍的真实写照。

二靠哲学思想正确指导。会战开始,铁二局党委就按西南铁路建设工地指挥部党委指示,要求各级干部学习哲学著作,学会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解决贯穿始终的人与人、人与自然、人的主观与客观等矛盾,并且抓住“工程任务繁重”与“施工力量不足”这对主要矛盾,作出“通好川黔,战好贵昆,上好成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全面部署。并明确指出,通好川黔是为战好贵昆;战好贵昆,才有可能缩短战线,集中兵力决战成昆。在成昆铁路做施工准备的同时,即选派出先遣队伍攻克“两点”(长达6000米以上的关村坝和沙木拉打隧道)、拿下“一线”(青龙场至峨眉段),这一是解决控制铺轨工期的关键,二是得以缩短后勤供应距离。川黔铁路通车后,又集中力量会战于金口河至埃岱隧道密集的重点区段(线路长58公里,隧道达44公里)。实践证明,从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上把握实质,抓不同时期主要矛盾的指导思想,符合客观实际,不仅实现了“通好川黔”“战好贵昆”的目标,而且提前13个半月建成关村坝隧道,创造出总平均单口月成洞152.3米的崭新成绩。这个重点突破解除了长隧道施工难的神秘感和恐惧心理,促进了重点区段的大面积丰收。相继有李子湾、尼日二号、雪区三号等5座2000米以上隧道,都创造月成洞200米以上的好成绩,既为1966年底铺轨通车到甘洛铺平了道路,也为以后铁路建设中的长隧、高桥施工,提供了成熟的经验。

三靠科学组织提质增效。除坚持计划管理、施工组织设计、技术管理和经济核算等常规制度外,还制定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和战役目标,起到了组织群众、调动积极性的重要作用。在西南铁道指挥部提出的“建路、建军、建章”的大目标和“从难、从严、落实、过硬”作风要求的指导下,铁二局分阶段地具体落实,积小胜为大胜。在施工准备中,明确规定“路、房、通(讯)、电、水五事先行,‘路’字当头”,准备不好不上。西南三条线,修建运输公路540公里,汽车和人行索桥36座,临时房屋93万平方米,临时通讯7600对公里,临时电站18座,高压输电线561公里,基本上是在工程全面展开前完成的。在组织施工中,以西南铁路建设工地指挥部颁发的《隧道快速施工纲要》为准绳,广泛开展“双百、双保、两不超”(月成洞百米、每米成洞不超过百工;保证不出质量事故和伤亡事故;风电设备不超过标准、材料消耗不超过定额)竞赛,规定了明确的创水平目标,最多时全局月百米成洞达到23个口,还涌现出一批月成洞千米的工程处。1966年下半年,全局连续4个月,月成洞达到8000米。继而发展到桥梁施工“三保、两无、不过月”(保安全、质量、不超过工料定额,无脚手架和人力挑抬,实现大桥工期不过月);土石方施工“满勤、三保、一万方”(机械和工人出满勤,保安全、质量、工料不超定额,每台土方机械每月完成一万方,人工每百工完成一万方)等。迅速掀起“比、学、赶、帮、超”的竞赛热潮,高产纪录不断刷新,经济效益明显提高。在工程质量上,除常规管理外,还广泛开展树“样板工程”活动,抓点带面,典型引路,基本上做到不同层次、各类工程都有样板。较强的质量意识,做出了高质量的工程。在队伍建设上,制定《工程队管理条例》和《隧道工程队等级配备标准》,做到管理制度化、装备标准化,有利于队伍的稳定和提高。

四靠技术进步攻克难关。铁二局技术委员会根据施工生产需要,先后组织了一个又一个技术攻关战斗组,下工地与工人同吃同住同研讨,既破难关,又推进技术发展。贵昆铁路滥坝路堤要通过淤泥厚达5—7米的软土地段,施工时在450米长的范围内,一夜之间路基下沉6米,一时成为影响通车的关键所在。由科研、设计、施工部门人员组成的技术攻关战斗组,在铁二局总工程师刘建熙的带领下,边调查研究,边实地试验,边修改方案,边参加施工,经过4个月的努力,制服软土病害,并总结出“深建桥,浅筑挡,两米换填石,平底打砂桩”的软土地段铁路建设经验。隧道施工技术的综合性很强,“三结合”技术攻关战斗组的作用更为明显。如加快隧道掘进速度的蘑菇形开挖和正、反台阶开挖法;以锚杆挂网喷混凝土联合支护、治理岩爆的新工艺;试用化学浆液压注防水,解决衬砌漏水;压注水泥浆加固地层开挖、花拱支护,安全通过松散堆积碎石层等,都是“三结合”的丰硕成果。桥梁技术的进步,更是光彩夺目。根据地质、地形条件,创造了梁跨结构多样化,墩台轻型拼装化,索道吊装机械化,以及“三预”(预灌、预串、预架)、拴焊、悬砌等新技术、新工艺。特别值得一书的是成昆线上飞跨老昌沟深谷的“一线天”石拱桥方案,就是采纳七队职工提出“甩开中墩,一跨飞越”的建议,由设计、施工部门和到工地实习的大专院校师生组成的拱桥战斗组负责设计和指导施工,仅99天(主体只用了55天)就建成我国当时最大跨度的空腹式铁路石砌拱桥,谱写了铁路石拱桥设计和施工向大跨度发展的新篇章。成昆铁路的设计施工技术,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

五靠群众的智慧和力量。西南铁路建设大会战的经验,最基本的是:上靠党的领导,下靠工人同志。在施工队伍内部,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就是依靠职工群众(包括干部和技术人员)大干社会主义积极性的有效方法。在关键时刻、关键工程、关键工序上,干部跟班劳动,能熟悉情况、掌握规律、体察群众疾苦,作出正确决定。我在这方面体会很深。而简单地自上而下布置生产任务,往往越算越死,越算越完不成;若组织群众自下而上地讨论,就能获得支持、主意和办法。沙木拉打隧道进口,曾因涌水量大被迫停工,经“三结合”技术攻关战斗组反复研究,找出治涌水措施。通过涌水塌方地段后,大打快速成洞歼灭战,保证了全隧道总平均月成洞109.5米的较好水平。依靠生产工人参加经营管理,走“专群结合”道路,也是成功的经验。开始于成昆线,以后推广到全局的“混碴混凝土”就地取材的节约措施,就是结晶。仅此一项,全局在1966年上半年就节约水泥4413吨,节省劳力24.3万工天,节省运力100万吨公里,经济效益相当可观。

六靠人民铁路人民修。这是取得会战胜利的重要保证。省、地、县各级地方政府,都成立支援铁路建设机构,把“支铁”工作当作政治任务,纳入重要议事日程。在施工准备阶段,公路未修通之前,数以万计的各民族兄弟姐妹,沿着羊肠小道,翻山越岭,背柴送粮,搬运物资。地方政府让房腾屋,安排职工居住;设立商业、文化网点,改善职工生活。四川省还针对大、小凉山人烟稀少的特殊困难,动员川西平原的菜农,迁居凉山种植蔬菜,供应筑路大军。在施工期间,按照“农忙务农,农闲修路”的精神,组织百万大军筑路堤、锤道砟、采片石、筛河沙。铁二局遵照上级党委指示,大力开展支农活动。各单位既是筑路队,又是工作队,制定支农规划并有专人负责。在施工中本着“工棚上山,公路靠边,宁绕三里,不占分田”和“占山不占土,占土不占田,多占山,少占田”的原则,千方百计节约用地。成昆北段青龙场至吴场,地处川西平原,用地只占批准计划的46%,而其中三分之一是劣地、坟场、荒山。按占地还田的精神,修筑水渠弥补了占地减产7.5万公斤粮食的损失,每年还增产285万多公斤,被群众称为“幸福渠”。其他如主动送医药到深山,为少数民族治病;帮助农民学习文化、耕田插秧、收割庄稼、积肥送粪、抢险救灾、培训技术等。在铁路建成后,有的公路吊桥、工棚房屋移交地方使用。有的单位将小型水电站留给地方,发展工农业生产。巩固了工农联盟,加强了民族团结,发展了国民经济,铁路和地方“双支”双丰收,相得益彰。

大会战时期称得上是我国铁路建设史上的黄金时代。追忆往事,浮想联翩,许多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威武雄壮的动人场景历历在目。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 文(原铁道部第二工程局局长、局党委书记,原铁道部基建总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