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放鸭人

蒋德斌

人们似乎天生有一种向往流浪生活的情怀，即使在很小的时候也一样。那时候，我经常爬上庙儿坡（那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山包），向远处眺望。啊，绵延不绝的山坡，望不到尽头。那山坡后面是什么呢？那山坡的山坡后面，又是什么呢……有一次，我又在眺望天边，似乎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广阔的土地，和天空望不到边飘飘荡荡的云彩，当时我就叫喊起来：“妈妈，我看见天的边边了！”

正在干活的母亲抬起头来，望了望，说：“那可就是火烧云哩！”然后继续低头干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总是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与自己所在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大世界——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但是有时候，我站在山上看远处的时候，确实能够看见一些东西。比如，对面山路上走来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队伍，接着听见了一阵阵嘎嘎咕咕的叫声。啊，是养鸭人赶着鸭子过来了。

在家乡的农闲时节，总能看到养鸭人，和他们赶着的一队一队的鸭群。这里说“一队”而没有说“一群”，不仅是因为鸭子数量很多，每一批都有好几百只，而且还因为这些鸭子在行走的时候，纪律性极强，排列得整整齐齐，脚步迈得也很整齐，就像部队士兵们齐步走一样，“左—右—左”，很有节奏，非常整齐。远处看去，真是好玩极了。

每到一个有水塘或水田的地方，养鸭人会将鸭群赶进水里。鸭子们到水里以后，便四散开来，一个个将头扎进水里捕鱼吃。鱼塘里、水田上不时传出鸭子兴奋的嘎嘎声。勃勃的生机，在整个山谷之中，像水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夜晚降临，养鸭人在河滩宽阔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在帐篷前，用木栅栏围成一圈，傍晚，养鸭人会将鸭群赶进木栅栏里面。用河边的石块搭成一个简易的灶台，他们的女人已经四处捡拾了一堆柴禾——在庙儿坡和倒流溪边，这些柴禾到处都是。于是河滩上冒起了袅袅的炊烟，架在石头上的锅灶开始嗤嗤地冒出白烟。

夜深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沉寂，养鸭人的帐篷前，马灯在夜里明灭。鸭子们也都休息了，偶尔因为什么东西，惊动了鸭群，于是鸭群会嘎嘎叫唤一阵子，附近村落的狗也会跟着“汪汪”地叫唤起来。养鸭人提着马灯，在黑夜里巡视一圈，鸭子们安静下来。于是经过一阵喧闹之后，夜空再次沉静下去……

在孩提时代的我们眼里，养鸭人过的是另类的生活，甚至很是羡慕这种浪迹天涯的生活。后来很多年，我们也离开了家乡，在外面颠沛流离，深深地体味到流浪生活的辛酸。直到最后成了家，有了孩子，基本上稳定下来，感觉到生活的快乐和幸福。只是在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那些流浪的养鸭人来。如今的他们，还好吗？

作者简介

蒋德斌，先后就读于西安理工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和华南理工大学。高级工程师，揭厉斋主人。曾供职于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中国南方电网公司，现供职于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供稿：蒋德斌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