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世间女子任我爱世间男子任你求 ——《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考证_文学作品_文化纵横

【文艺】世间女子任我爱世间男子任你求 ——《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考证

作者：冉奎（四川省宣汉县地方志编纂中心）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发布时间：2020-07-26 16:38:20 浏览次数：次【字体：小大】

世间女子任我爱世间男子任你求

——《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考证

冉奎

李依若，四川省宣汉县马渡关镇百丈村人，世界名曲《康定情歌》和巴山歌《苏二姐》的作者。早在2013年10月，笔者撰写《李依若传》，曾沿着李依若生活、学习、工作的轨迹追寻，搜集到许多珍贵资料。2014年5月至2016年4月，笔者在马渡关政府任职，期间对李依若及巴山歌的调查更加深入和全面。

23岁时的李依若（图片来源：方志达州）

李依若生平及作品

1911年10月24日，李依若出生于宣汉县马渡关镇百丈村张姓农家。1913年，被当地豪绅李炳章抱养为子，改姓李名天禄。1925年春，入读县立高小，起号“依若”。1928年春，入读县立中学。

李依若故居（谢兴双摄）

1930年春赴成都，入读岷江大学；9月转入警监专门学校；1931年春转入志诚法学院。1932年7月肄业后，任成都《大同晚报》《醒民日报》副刊编辑。

1933年春赴重庆，历任重庆市政府科员、《山城月刊》《大江日报》《时事新闻》《重庆时报》等刊物编辑。

1935年6月离渝返回宣汉，历任宣汉县民众教育馆主任、庆马隘联立高小校长、国民党马渡区分部委员、达宣巴联防办主任、隘口乡长。

1942年春赴达州，历任达县专署秘书兼达县国民党青年团副主任、达县女中教员、《月季花》《今报》《达县日报》《青年日报》等刊物编辑。

1946年春赴通江，历任县政府秘书、粮管会秘书、田赋管理处秘书、县训所干事、教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宣汉县文艺宣传队队长、县文协主席、县剧协委、县文联主委、川北民歌研究委员会委员。

《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故居（蓬州闲士摄）

1951年10月23日接受政府审查，被判刑两年；狱中患重病，1953年10月23日，释放回乡。

1956年4月，病逝于宣汉县马渡关镇百丈村，享年45岁。

宣汉县马渡关镇先后被授予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四川民间艺术（特色）文化之乡、川东民歌之乡。从古到今，男女老少人人会唱巴山歌。李依若从小受到巴山歌熏陶，与巴山歌结下不解之缘。李依若追求进步，向往革命，热衷于诗词歌赋，作品有散文、小说、杂文、诗歌、戏剧、民歌。

川东民歌之乡——宣汉县马渡关镇。马渡是“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四川民间艺术（特色）文化之乡、川东民歌之乡”，是世界十大民歌《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故乡、中国四大民歌《苏二姐》发源地（来源：中国宣汉网）

在成都期间，李依若创作了共产党人在反动军阀残酷镇压下从事革命活动的短篇小说《恐怖线下》《反法西斯蒂》，也创作了反映自己曲折情感的巴山歌《苏二姐》《跑马歌》。作为巴山歌衬词的“苏二姐”，已成为川东北民间的一个文化象征和地域标志，所传达的内涵是美丽、纯洁、质朴、亲善。

在重庆期间，李依若是文坛的活跃者。长达万余字、反映“成都巷战”的《成都之战事》在《新蜀报》副刊连载18期；《大江日报》副刊从创刊到第58期，每期都有李依若的文章，如《神秘的女人》《吊儿郎当诗草》等“无聊”系列，《洒金麻子》《土地堡》等选自乡土小说《山洪》的部分章节，《胡毛之争》等反映《大江日报》与《新蜀报》笔墨官司的系列文章。此外，上海《文华艺术月刊》《民族魂》等刊物也有作品发表。

李依若离渝返回宣汉后，创作了大量民歌及文学作品。《月季花》杂志发表有《中学国文教材婉约词》《关于诗经卫风氓诗今译》以及抗日三幕剧《凤仙花》等作品。

李依若服刑期间，创作了宣汉题材的历史剧本《王三槐造反》《袁廷蛟闹粮》。

《康定情歌》作者的提出

1996年春，康定所在地的《甘孜报》出资1万元寻找《康定情歌》作者，全国数十家报纸争相转载这一消息。很快，有说是戴爱莲根据雅拉山歌修改而成，有说是音乐家江定仙创作，有说是西部歌王王洛宾修改，有说是宣汉人李依若创作。当时，都没有较为可信的资料佐证，故作者无从定论，该报也悬而未赏。

首次提出《康定情歌》作者李依若的，是在自贡工作的宣汉籍人粟文明。粟文明与李依若同村，两家相距不过百米。“20年前，爷爷在世时，常给我讲李依若与《跑马歌》的故事。”1996年夏，当自贡文化人熊仲文谈及“寻找情歌作者”时，粟文明不假思索地说：“《康定情歌》就是《跑马歌》，是我的同乡李依若写的。”熊仲文与宋方信（原四川轻化工学院副教授）联系后，1996年秋在报刊发表《康定情歌作者是宣汉人李依若》一文。

1998年7月，《达州日报》4名记者深入宣汉县马渡关实地调查后，在《达州日报》发表《“张家溜溜的大哥”在哪里》，《四川日报》发表《达州人寻找“李家溜溜的大哥”》，以非常重要的旁证材料认定《康定情歌》作者是李依若。

从1997年起，宣汉文化人欧阳鹤龄开始关注并收集有关《康定情歌》作者的资料。他先后到自贡、甘孜、成都、重庆以及李依若故里搜集第一手材料，认定《康定情歌》词曲作者是李依若，李依若是歌词里“张家溜溜的大哥”。2004年，欧阳鹤龄发表《康定情歌的真正作者是李依若》《宣汉的李依若、世界的康定情歌》等系列文章，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并列出证据否定作者是戴爱莲、江定仙、王洛宾等说法。

欧阳鹤龄《考证〈康定情歌〉作者的前前后后》（载《情歌王子李依若》一书，图片来自网络）

2009年，央视文艺节目涉及《康定情歌》的词作者署名李依若、曲作者署名江定仙。欧阳鹤龄又撰文举证，直到2011年央视文艺节目涉及《康定情歌》词曲作者时，均署名李依若。

2014年11月13日，《四川日报》第15版刊发《四轮驱动的康定路径》提到：“大约70年前，来自宣汉的青年学子李依若为心爱的康定姑娘创作了这首情义满满的歌曲，他未曾料到，这首歌会如此广为传唱，他更未料到，康定这座溜溜的城会像今天一样光耀藏区。”该文作者单位为康定县委宣传部，这算是康定官方对李依若的认可。

尘埃落定，《康定情歌》词曲作者为李依若。

2014年11月13日《四川日报》第15版《轮驱动的康定路径》

李依若创作《康定情歌》始末

1929年秋，18岁的李依若在宣汉县城南门口与“娃娃亲”邓氏婚配。1930年暑假，在成都读大学的李依若返家，发现邓氏与隔壁裁缝不轨，遂将妻子“拱手相送”。回校后，李依若与来自康巴藏区的同学李英相恋。1931年暑假，李依若与李英回到马渡关，在百丈岩下唱着巴山歌，李依若的父母以“同姓不通婚”为由阻止李英恋爱。寒假，李英牵着李依若的手回到康定，在跑马山纵情游玩，李英的父母明确告知李依若，女儿早已婚配，属于名花有主，休得无礼。

宣汉县马渡关石林（图片来自网络）

1932年6月是毕业季，李依若与李英诀别。迫于世俗压力和父母反对，彼此相爱却不能走到一起，泪无处可装，痛无处可诉，孤愤的李依若不禁豁然开朗：世界何其大，一个李英算什么，一个李依若又算什么？故而抓起纸笔一挥而就，作诗《跑马山》：“跑马山上一朵云，端端照在康定城。李家大姐劳动好，李家大哥看上她。一来看上劳动好，二来看上会当家。世间女子任我爱，世间男子任你求。”

康定跑马山（图片来源：甘孜州旅游信息网）

李依若念给李英听，李英含泪用笔把这首诗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笔记本上。

宣汉方言有“一来、二来、端端”语句，又因同姓，故有“李家大哥、李家大姐”语句。据欧阳鹤龄考证，李依若借用了白屋诗人吴芳吉《婉容词》语句，《婉容词》里有“我非负你，你无愁，最好人生贵自由，世间女子任我爱，世间男子随你求”。

1935年6月，李依若回到老家宣汉县马渡关，与佃户之女赵莲芝相恋。为了再现以前和李英策马奔腾在康定跑马山的情景，24岁的李依若和16岁的赵莲芝双双骑坐在骡背上，在乡场转悠。李依若吟诵《跑马山》，表达相思之情，赵莲芝说：“想她，就给她唱出来。”一语点破梦中人，李依若的创作激情点燃了，遂将《跑马山》修改谱曲成《跑马调》：“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一来（溜溜的）看上人才（溜溜的）好，二来（溜溜的）看上会当（溜溜的）家。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

宣汉县马渡关镇村民们在李依若故居对唱民歌（图片来源：达州日报网）

据欧阳鹤龄考证，李依若借用了宣汉巴山歌《十把扇子》语句，《十把扇子》里有“一把那个扇子嘛连连……二把那个扇子嘛连连，二面花哟溜溜，姊妹那个二人嘛哎哟，十七八；情妹那个爱我嘛连连，人才好哟溜溜，我爱那个情妹嘛哎哟，会当家”，故歌词里有“溜溜”衬词，并将“劳动好”改为“人才好”。又因李依若本姓张，故将“李家大哥”改为“张家大哥”。

李依若唱《跑马调》，赵莲芝逢人便讲：“这是《跑马歌》。”于是《跑马歌》在宣汉县传唱开来，也有人称为《康定城歌》《跑马溜溜的山上》。

《康定情歌》降央卓玛演唱

在马渡关，证明《康定情歌》作者是李依若的，主要有以下几个关键人物。

1998年7月，《达州日报》记者采访李依若遗孀、时年79岁的赵莲芝，李依若的马夫、时年72岁的鲁中力，1949年前百丈村地主、时年89岁的刘述仁。他们3人都证实《跑马歌》就是《康定情歌》，是李依若所写并向群众教唱。

笔者在马渡关人民政府工作期间，多次采访90高龄的鲁中力，他身体健康、耳聪目明，每次都咬定《康定情歌》是李依若所作。理由为：“解放前李依若教我们下人唱《跑马歌》，解放后全国都在唱《康定情歌》，劳改回来的李依若对我说‘那是我写的’。”李依若侄女李开丽接受笔者采访时说：“李依若劳改回来，我还是十一二岁的姑娘，他就教我们唱《康定情歌》。”

2016年2月，本文作者冉奎采访李依若马夫鲁中立（90岁）（郭晋宏摄）

1950年8月，李依若整理和创作了一批民歌资料，拟编印成书，得到宣汉县文化馆馆长符风、宣汉师范学校音乐教师冉永继的支持。1951年初，李依若找到新华书店经理龚汝强，协商出版《宣汉民歌集》。2013年10月，时年82岁的龚汝强对笔者回忆：“《宣汉民歌集》收录民歌32首，署名作者李依若的有《跑马歌》《苏二姐》。该书用的是白色土纸，三十二开本，淡红色封面，书名是扇形排列，由桂卓煦手写石印，共印500本，遗憾的是东找西寻，现在一本也找不到了。”

据鲁中力回忆，李依若临死前将自己采集、创作的剧本、唱词、乐器曲谱和宣汉民歌等文稿全部烧毁，文稿用蓝布壳装订，横长一尺，宽七寸，厚三寸，装了满满一背篓。

李依若墓志铭（图片来源：达州日报网）

《康定情歌》传唱历程

据龚汝强回忆，1951年初次见到《跑马歌》时，不解怎么是宣汉民歌，因为1949年前龚汝强在达县读书时就会唱。李依若解释：“是我写的，1943年我在达县女中教书时就在教唱这首歌。”

不仅仅是在达县女中，从1935年6月起，李依若所到一地工作，都会教唱《跑马歌》。

让《跑马歌》走红的，是音乐家江定仙。

音乐家江定仙

上世纪40年代中期，迁到重庆青木关的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家江定仙，从学生中采集到《跑马歌》，更名为《康定情歌》。据考证，达县（今达州）包括宣汉籍学生考入该校的较多，“学生”就是“达州学生”。后来，江定仙将此歌推荐给当时走红的女高音歌唱家喻宜萱。1947年，喻宜萱在南京举办的个人演唱会上公开演唱此歌，获得巨大成功，便将此歌作为保留节目，从南京唱到大江南北，从国内唱到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