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已花开 何须畏寒冬

王蓝艺

窗外，那株桃树开花了，风一吹，花瓣散落一地。

距离武汉封城已有55天，我继续安心宅在家中，等候疫情解除的那天。这两个月，恍惚之间，如梦一场。最初，武汉宣布封城，随即四川启动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然后成都确诊数据节节攀升，期待的拐点还未到来。往日繁华的街市上，零零星星几个人，戴着口罩，埋着头，行色匆匆。

那时候，我心态平和，毕竟新津无一例病例，相对而言，比较安全。可好景不长，2月5日，“有人中招”的传言开始袭来，且其所在小区离我家直线距离100米。朋友圈、家族群轮番询问“是否安好”，我一边嘲笑他们过于紧张，一边恐惧不安。时隔两天，健康成都官宣：新津失守，确诊一名感染病例。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确诊病人前期向工作人员隐瞒行程的指责，附近的住户有的收拾背囊准备去乡下避风头，有的紧张又迅速地采购粮油副食，开始囤积生活物资，一时人心惶惶。

从惊慌到此时的尘埃落定，我悬着的心却安稳了。

隔离期间，每每艳阳天，楼下的红石涵养湿地公园总会三三两两有人逗留，甚至有人不戴口罩，高声说笑。这次，“狼”来了，湿地公园一片寂然。我理解禁闭的痛苦，理解大家迫不及待放风的心情，但紧要关头容不得松懈半分，为人为己。

这确诊病例来得不算好，也不算差。

虽然，新津最终没有进入“零确诊”决赛圈，但适时提醒市民带好口罩，严阵以待，也算是件好事。因为疫情，朋友圈传递出很多正能量的声音，他们支持政府，支持志愿者；他们相信党，相信医务工作者，甚至想尽办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因为疫情，窗外灯火通明，人们有难得的机会长时间陪同家人，大家吃着汤圆，关注着疫情，牵挂着同胞；因为疫情，我们更理性看待每一条新闻，学会甄别真假，哪怕不良居心的乱中分子趁机抛出人血馒头，也不会动摇我们的信心和决心。

这一刻我为生长在新津感到骄傲，这一刻我为生长在华夏感到自豪。

2月17日，响应教育部“停课不停学”的号召，我的网络女主播生涯开始了。开学第一课，我想讲的东西实在太多，可千言万语终汇成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面前的这群孩子，正值豆蔻年华，此时此刻，他们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此次疫情是他们人生从未经历过的考验，其来势汹汹、迅猛之极，数千条生命骤然流逝，面对生命的无力感和未来的不确定性，我仿佛看到了屏幕后面的那一双双期盼、迷茫、无助的眼睛。我顿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PPT，讲述了我妈妈的故事。

2020是庚子鼠年，1960年也是。那年，中国同样过得很艰难。三年自然灾害席卷了中原大地，粮食颗粒无收，老百姓饿得不行，吃观音土、扒树根、抠树皮，饿殍遍野。妈妈那年4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有上顿没下顿。年纪小小，跟着哥哥姐姐们挖野菜、刨红苕、捡灰石，站在比自己还高的灶前煮饭，居然也挺了过来。只是身体营养没跟上，长得瘦瘦小小，像根一掐就断的小豆芽。

妈妈第一次发病是读初中的时候。那天她和往常一样涉水捡灰石，突然一条水蛇从面前游过，妈妈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后来，在医院一检查，才知是先天性心脏病。而那条惹祸的水蛇竟无人看见，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但因为这条或许存在的蛇，妈妈的病有了开端。之后跑医院成为常态。

高中毕业，妈妈没考上大学。其实，她文科成绩很好，尤其是语文。只是外公对文科有偏见，不允许妈妈学文科，结果理科学习实在跟不上，高考失利，当了代课教师。

正是在当老师的时候，妈妈遇上了同样是代课老师的爸爸。爸爸是回乡知青，聪明能干，有抱负，对妈妈特别好，久而久之，他们相知相爱相守了。确定恋爱关系后，爸爸决定深造，凭借天赋和努力，考上了四川教育学院（现成都师范学院），因家境贫寒，爸爸回新津都是骑自行车，单边4小时。爸爸读大学后，学费、生活费都是妈妈攒的，虽然一个月工资只有15块钱，但妈妈会慷慨拿出10块供养爸爸，日子紧巴巴，但很充实。

爸爸有了大学文凭后，便转了正。而妈妈为了生活再好一点，接了外公的班，开始在通济堰上班。通济堰虽是水利管理站，但在20世纪80年代，有自己的水泥厂、黄连素厂。最初，妈妈在龙池水泥厂工作了好几年，后因体力不足，身体吃不消，辗转到了黄连素厂。1986年，妈妈挺着大肚子爬上高高的锅台，用力搅拌着黄连素，直至我出生，才换了工作岗位。

自打我有记忆，妈妈便管着家。尽管爸妈工资不高，还要供养两个大家庭，但因妈妈善于理财，一分一毫都用在刀刃上，渐渐家境有了起色。然而妈妈的身体状况愈发不济了，心脏病复发率高，连续做了3次手术后，身体更为羸弱，突然而来的脑部梗塞，将妈妈推入了深渊。从患病到离开，妈妈躺了5个月。这5个月，我看着妈妈苦苦坚持，挺过两次风险极高的头部手术；看着妈妈因癫痫发作四肢抽搐，咬断牙齿；看着妈妈忽高忽低的心率、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她仍费尽心力地活着。这个美丽的世界，妈妈还有太多的不舍，然而和命运的这场搏斗中，妈妈身负重伤，伤痕累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故事有些长，屏幕那端鸦雀无声。

妈妈一生中共经历9次手术，每次手术都是一声不吭，瘦弱的身影淡定走向手术室，留着安慰我们的微笑。

工作时勤勤恳恳、恪尽职守，坚定的身影穿梭在烈日之下，守护着这边热土的水资源。

身体不好，也无畏困难，照顾瘫痪7年的老父亲，以坚韧之心照亮我的世界。

像妈妈这样的中国人，还有很多。只要众志成城，便能披荆斩棘。

我们身边从来不缺英雄。平日里，他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用肩膀撑起自己的小家；危难之时，他们化成英雄的样子，用肩膀扛起我们的国。

下课铃声响了，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屏幕那边仍一片安静，微微叹了口气，我关掉了直播。

稍晚时分，查阅学生上传的读书笔记，小A写道：“今天，老师讲了一个英雄的故事。是啊，我们国家从来不缺英雄，勇敢请战的逆行者奔赴疫情前线，为了人类的存兴而奔走，用生命唱出了最美赞歌；不求回报的志愿者穿梭于社区、街道，宣传防疫知识、动员防疫参与，用行动谱写了最美篇章；可爱的中国人民安心宅在家中，时时关注疫情动向，不信谣不传谣，齐心创造了又一奇迹。在这场战‘疫’中，我们不放弃不抛弃，守护着每一份来之不易的生命！”不久，小B发来一句语音信息，带着浓浓的鼻音：“老师，下课时，我就想找你，但赓即要上第二节课，只能等到现在。你无需难过，婆婆一直都陪着你，你的坚强就是她陪着你的印记。”陆陆续续收到孩子们的笔记、私信，有人谈了对英雄的看法，有人表达了生命的感悟，也有人安慰我。

窗外，枯树逢春，萌出新芽，桃花飘香，花正绚烂。疫情的寒冬将过，希望的春日已来。正如长女新近作的小诗“春花开，夏虫鸣，秋果丰收真热闹，冬雪纷飞白茫茫，一年四季乐趣多！”是啊，在英雄们的齐心协力共同拼搏下，疫情终究消散，寒冬终会化为春日，而活着的人好好珍惜这美丽的岁月吧！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蓝艺（四川省新津中学教师）

配图：方志四川